藍月熊的天空樂園

夏若冥說自己是實驗品。

這讓我想到那具被壓在車底下的肢體、瞬間失了光采的雙眼以及逐漸微弱的呼吸。

可是，夏若冥，你的心臟還在跳動啊。

我可以聽見撲通撲通的心跳聲哦！

「你確實存在過。」

因為有你，我的國小生活才有一堆夥伴還有對我們很好很好的大哥哥教我們讀書寫字，陪我們玩躲貓貓、鬼抓人甚至是老鷹抓小雞。

因為有你，我的童年變得更加有回憶價值……

「白心蕊，其實我……」

「不要！」在他說完之前，我任性般的吼叫，摀住雙耳的我不停搖頭。「你不要說了，不要再說了，我不想聽、不想聽、不想聽……」

夏若冥你明明真實的出現在我的眼前，這次又要說什麼？

我很懷念以前的時光，而那些時光將會成為我最美好的回憶。所以，求求你別說那麼悲傷的話。

維持現狀就好，保持沉默也好，怎麼樣都好，就是別再讓我看不到你了。

等到周圍安靜的令我不得不張開眼睛時，我看見少年在微笑，他這次的笑容極輕極淺。

那是個帶有寂寞的笑意。

第一次看到總是泰然自若笑著的他，換上一副別於平時的憂愁表情。

「妳很聰明，一定猜到央從小就失明了。」

親眼目睹那段過去的回憶，加上夏若央的話，我的確捉摸出來了，忽然間我想起夏若央某句被我忽略的話。

『其實我原本是看不見的，好險因為這場意外，過幾天爸爸就會把養在哥哥身上的眼睛弄到我身上來，到時候一定讓妳看看我爸的傑作！』

爸爸把養在哥哥身上的眼睛弄到弟弟身上？

我感覺自己的心跳漏跳一拍。

「不會的……」

是什麼樣子的父親，會親自把大兒子的雙眼移植到小兒子身上？

我首先想到教室裡從不拿下眼鏡的夏若央，再想到事故那日夏若冥臉上微微閃耀著的翠綠雙眼，又想到出院後夏若央再也不戴眼鏡而露出的碧綠眼瞳，最後我看著夏若冥那雙死灰色的眸子。

「心蕊，記得妳遇見我的第一天，妳對我說過什麼嗎？」

我一怔，與夏若冥第一次見面，我說的是──

『大哥哥你的眼睛好漂亮呀，心蕊覺得跟綠寶石好像，都閃閃發亮的。』

「我誇獎你的眼睛。」

「沒錯，妳說我的眼睛像綠寶石。其實我原本很討厭，因為綠寶石也是爸爸最愛的，他曾誇媽媽的眼睛很漂亮，如同綠色寶石璀璨，可爸爸他……他做的事情讓我無法原諒，直到我明白媽媽離開的原因後，我連自己都開始討厭，也連同綠寶石一起討厭……」

夏若冥不再微笑，這是他第一次跟我談起他的家人。

說出這些話的夏若冥開心過嗎？

「我開心過，謝謝妳。」

嗯？他知道我在想什麼？

突然我的身周罩滿光芒，然而這道光太過刺眼，我無法看清自己的所在地。

「在這裡，我能夠聽到所有人的心音。」他解釋。「抱歉啊，讓妳看到這樣的我。」

又道歉了，都是你在說抱歉，明明最該道歉的人是我才對。

「很奇怪嗎？」這是道非常輕柔的聲音。

「不奇怪。」我沒有猶豫的回答，儘管我不知道他問的是指什麼。

「那妳比較喜歡哪個我？」

「不管是哪個你，你都是我們大家的好哥哥。」

實驗品又怎樣？不是人類又怎樣？

在我心目中，夏若冥不僅是我的救命恩人，還是國小放學時間，總帶著同學們一同玩耍的大哥哥。

「不久前妳問我是不是來幫你找回心的。」他換了個話題，「妳的心其實只是被妳自己藏起來而已。」他說：「順便連很久以前的記憶一起藏起。」

他再說：「就算那天遇上意外的人是其他人我也會出手相救，因為你們全是我最愛的弟弟妹妹，所以不要再覺得愧疚了，這是我自己選擇的。」

「我的話都說完了，妳得醒來了，魔法時間結束囉。」

夏若冥單方面的不停說話，直到最後我都沒有開口，好像所有問題都不重要了。

「再見，白心蕊。」